第2429章 作伪证
郎青一愕,才想起来自己话里很有歧义,不由得啼笑皆非,亲手将她扶起。手才触到绣云肩膀,她就蓦地一缩,显然怕极。他只好道:『哪个要杀你,莫要乱想!』
宗主没打算取她性命?绣云这才慢慢缓过劲儿来,赶紧低头:『宗主请吩咐,婢子莫敢不从。』
好聪明的姑娘,一下就听出他另有所图。郎青不由得抚了抚下巴,称赞道:『难怪聆雪会选你当她的贴身侍女,果然机灵过人。』
绣云听到已故主子的名字,顿时想起她临死前的可怖景象,不由得打了个寒噤,小声道:『谢谢宗主夸奖。』
郎青仔细看她两眼,发觉她眉目清丽,身段纤细,也是个美人胚子。晏聆雪生得美貌动人,就要求跟在身边的侍女也要拿得出手,所以从来都选美人陪侍。只可惜,绣云婉约有余,灵动不足,不是他喜欢的款型。郎青斟酌了一下才开口:『绣云,夫人平日待你如何?』
『自然是极好!』绣云想也不不想,脱口而出。晏聆雪心里只有个绕不过去的坎儿,平素待人接物都是落落大方,掌管整个西夜的府邸也是赏罚分明,对下宽厚。
『好。』郎青等的就是这一句,『那么,如今你有一机会,报答她的恩情。』
在绣云瞪大了眼的同时,他一字一句道:『再有几日,天凌阁阁主晏海青就会赶到奇凌城。我要你在他面前起誓,你只见到了夫人吞下毒丸,其他的一概不提!』
绣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『宗、宗主?』在夫人的哥哥面前作伪证,这叫什么报答夫人的恩情?
郎青低声道:『你也看到了,夫人去世时并无外力作祟,那药分明是她自己取出服下的。她头脑已不清楚,说出来的话作不得准儿。若是直坦坦说给晏阁主听,必要再生事端。』他深深叹了口气,『如今战局险恶,无论是西夜还是天凌阁,都经不起折腾了。如果夫人此刻健在,也不希望我们和战盟内讧,让蛮人笑破了肚皮!』
绣云听得一阵迷糊,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:『可是,夫人临终前分明说过……』
『夫人临终前那一声喊,也只有你听见了。你说,是她迷糊,还是你听错了?』郎青敛起笑容,面上隐隐透出来青气。他日理万机,还要拨空来指点绣云,这时不免就有些不耐烦。
绣云能被选去陪侍晏聆雪,也不是个没有眼力价儿的。她先前只是太过震惊,这时见到郎青脸色,心中喀噔一声,立刻转口道:『但凭宗主吩咐,婢子无不听从,只是、只是誓言若是应验了可怎么是好?』在南赡部洲,立了誓是会应验的,这连三岁孩童都知道。
郎青轻笑一声,从怀里取出个小小的泥人交到她手里:『莫怕,你将这应声偶拿去认个主,起誓时把它拢在袖里,许下的誓言就会转移到应声偶身上。』
绣云应了一声,恭敬接过。
这个应声偶是怀柔上人亲手所造,可起誓言转替之效。使用者只要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落在泥人身上,而后低声问一句『你是谁』?如果泥偶回答的是使用者的本名,那么就算认主成功。使用者起誓时,誓言的效力一旦应验,会由泥偶替受。
不过,这种应声偶对心盟血誓无效,因为血刀要直刺入心脏。这也是长天为何总让起誓者自戳心窝的原因。
郎青见她接过,面色稍霁,又温声道:『这件事你若办妥,就说明你能力出众,善为宗府解忧,可以胜任副总管之职。』
绣云蓦地抬头,喜道:『是!绣云一定办妥。』大总管跟在郎青身边三百多年,才换得今日的地位,她这一朝平步青云,从陪侍的丫头变作府里的副总管,翻身不要太快哦。
郎青笑着点了点头:『好。为了安全起见,你暂时莫回住处了,且在我这里呆着吧。』绣云是春萼死后顶替其位置服侍晏夫人的大丫环,原本就是西夜的人,和春萼这种晏聆雪从婆家带过来的心腹不同,她效忠的对象本来就是西夜,所以郎青要摆平她并不难。
宗主……这里?绣云的脸顿时不争气地红了,哪知郎青挥了挥手,眼前就出现一片水波状的光幕,里面影影绰绰,是另一番景象。
原来是宗主指的,是小世界啊。她犹豫地看了一下郎青,见他面带笑容并无恶意,这才轻轻举步走了进去。
……
小世界里面花红柳绿,一派山青水秀。绣云在里面不需要劳作,也不需要伺候别人,日子算是极难得的惬意,唯这里没有日出日落,也没有旁人可以问讯,不知时间流逝。
也不晓得过了多久,小世界的出口又打开了,绣云走出来,见自己在一处暖阁之中。郎青负手对她道:『晏阁主已到,你作些准备。』匆匆转身出去,自有嬷嬷上前替她换过衣裳、梳洗妆扮。
绣云低声问;『现在什么日子了?』
嬷嬷看她一眼:『十月初三。』
这才过去了三天?绣云吃了一惊:『晏阁主来得这样快!』这样算起来,距离晏聆雪身亡也才过了五天时间,晏海青应该是加快了速度,至少提前了三天赶到。
嬷嬷没理她,只麻利地做活。绣云是西夜的侍女,出去面见天凌阁的阁主当然要收拾整齐,免得丢了宗派的脸。
过不多时,嬷嬷做好了手头的事,取镜子给她看了看就带门而出。
这是要她等着的意思了,绣云按下心头惴惴,坐了下来。天色黑暗,外头有夜风吹拂,将树枝的影子都映在窗纸上,仿佛鬼怪张牙舞爪。
侍卫的影子同样拉长了映在门上,并且人数不止两个。绣云猜得到,这里或许成为全府重兵把守之处。她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,她的证词很可能左右整个南赡部洲中北部的局势。
再没有哪一刻,一个小人物的言辞会这般举足轻重。
这也是郎青对她和颜悦色的缘故。
就在此时,身后的窗格子上忽然传来轻微的剥啄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