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卷 第六百九十二章 缘由
厅堂之内，一刹那鸦雀无声。
不管是第二惊还是第四惊，全都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，震撼的瞠目结舌。
第一惊……没死！
没死也就算了，他竟然还偷袭前代第一惊？
可先前，他们明明就已经确定，第一惊死在了苏陌的手里。
死透了。
呼吸脉搏全都消失，人也逐渐转凉。
体内的气血都凝滞了。
这一点是做不得假的。
他怎么可能还活着？
就见得跟前老者，缓缓开口：
『【天绝地灭夺魂手】？
『你是有备而来啊。
『你到底是什么人？』
『老三！』
第二惊至此脱口而出：
『是你吗？』
『还不算是蠢到了家。』
‘第一惊’看了第二惊一眼，两臂断处有筋肉连粘，顷刻之间断臂归返，就听得卡察两声响，除了鲜血渗透，断处的衣服留下了两个窟窿之外，就好似从未受伤一样。
这正是乾坤真解。
这一门武功，别出机杼，发前所之未发。
采阴阳不死令，又有东门庸于魍魉院下，食人无数，深解人身大秘。
早就已经青出于蓝。
阴阳不死令尚且还有，阴不离阳，阳不离阴这八字要诀。
但是到了东门庸这里，阴阳为一体，内息不绝，便可以绵延不死。
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，都能够瞬间复原。
而且，生机明灭，只在于一心之间。
他于棺材之内装死，所用的正是这门手段。
先前于化龙堂内，被苏陌一击打死。
也是用的这法子。
一经施展，体内生机尽数被切断，纵然是苏陌这样的人，也难以察觉这人到底是生是死。
不过方才这前代第一惊，伸手触及他的那一刻。
正是他暗中凝式之时。
指尖一碰，就感觉有内力于体内流淌。
当即知道不妙，却也已经晚了。
将这一门天绝地灭夺魂手吃了一个结结实实。
只是这前代第一惊的武功太高。
纵然如此，也是傲立不倒。
身躯看似行将就木，然而却仍旧有火苗于当中燃烧，生生不息。
而得到了‘第一惊’准确答复的第二惊，却是一脸迷茫：
『这么说来，化龙堂内，给咱们下毒的，不是那苏陌？
『而是你……』
说到此处，他忽然神色大变：
『你假扮第一惊，那真正的第一惊去了何处？』
『自然是死了。』
东门庸说到此处，伸手在脸上揉了揉，继而探手取出了几枚银针。
那一张看上去阴柔至美的面孔，面皮忽然就耷了下来。
又在脸上摸了摸，揭下了几块人皮面具一样的东西。
那苍老的面容，正式呈现在了众人眼前。
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前代第一惊：
『着实是许久不见。』
『哼……叛逆。』
前代第一惊神色不动，眸子里都不见丝毫波澜。
他这一生见过的事情太多了。
眼前这场面虽然危机，但是想要让他动容，却也不易。
方才见到‘第一惊’的尸体时，猝不及防之下，这才心神失守。
如今早就已经调整恢复。
面容宛如泥凋木塑，声音缓缓传出：
『惊龙会将你养大，育你成才。
『今时你坑害龙门惊皇，给他们下了毒。
『如今更是出手暗算老夫。
『东门庸，你究竟意欲何为？』
『意欲何为……』
东门庸说了这四个字之后，看了前代第一惊一眼，笑着说道：
『天绝地灭夺魂手，乃是第二代第一惊所创的神功。
『一旦身中此招，内息入体，就再也无法抹去。
『这内息会一点一点的侵蚀你的经脉，剥夺你的性命。
『天绝地灭四个字，总归不是白来的。
『我劝你莫要白费功夫。
『至于老夫意欲何为……
『你惊龙会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，这一点，够不够？』
『不共戴天之仇？』
第二惊眉头紧锁：
『简直荒谬，我惊龙会跟你如何会有不共戴天之仇？
『不仅无仇，反倒是有天高地厚之恩。
『如今你先是假死欺瞒，背叛我惊龙会。
『更是出手前代第一惊！
『老三……你，你太让我失望了。』
『好一个天高地厚。』
东门庸轻轻地叹了口气：
『若是我将你全家杀绝，上下屠灭，然后将你带回家中教养，让你长大，育你成才……
『你可是会觉得，我对你有天高地厚之恩？』
『什么？』
第二惊满脸疑惑不解：
『这是什么意思？
『我……我惊龙会，杀你全家，灭你全族？』
『老鬼！』
东门庸勐然看向了那前代第一惊：
『事到如今，你还用再问吗？』
前代第一惊却是沉默不语。
第二惊则忍不住问道：
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』
前代第一惊扫了第二惊一眼，那眼神说不出来的冷漠，第二惊顿时噤声，不敢再言。
就见得这老者低眉垂目，轻轻一叹：
『昔年我便说过，这是养虎为患。
『他们偏偏不听。
『那会，我尚未成为第一惊，倒也不能左右整个惊龙会。
『但是……东门庸，你着实是让我害怕。
『你平日里沉稳冷静，博闻强记，不管是武学资质，还是聪明才智，都是千年一见的人物。
『更是短短的时间之内，就已经成为了龙门第三。
『着实是为人忌惮。
『更可怕的是，惊龙会内的诸位惊皇，多数跟你都有深厚的交情。
『孟长空更是将你引为知己……
『若是再这般放任，你成为龙门第一惊，说不得也是指日可待。
『可是，一旦让你成为了龙门第一惊。
『昔年归墟遗族之事，但凡被你知道，我惊龙会数百年基业，岂能不毁在你的手中？』
『归墟遗族？』
第二惊脸色一变，归墟遗族正是被他惊龙会所剿灭。
东门庸竟然是归墟遗族的后人？
念及此处，忍不住看了东门庸一眼。
东门庸却对他视而不见：
『所以，当你成为了第一惊之后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，就是杀我。』
『是。』
前代第一惊沉声说道：
『你的武功越强，你的实力越高，你越是有着聪明才智。
『我就越是觉得，你必须要死。
『只可惜……眼看我即将成为第一惊的时候，你竟然用搜寻玄天宝印作为理由。
『出使东荒。
『可笑，我当时并未多想。
『只以为你是立功心切，想要与我争夺第一惊之位。
『却没想到，这一走，你就消失了数十年。
『我在任期间，几次唤你回来。
『你都置若罔闻。
『到了这会，我才后知后觉，原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昔年之事！！』
『若非是你对我恶意太深，我又岂会深究当中道理？
『又如何能够发现，我出自于归墟遗族？
『至于争夺第一惊之位……
『那个老东西是不可能放心将惊龙会交给我的。
『他虽然看似对我信任有加。
『可是，一把锋利的刀，只能拿在手上，而不是站在用刀之人的头上。
『否则的话，一旦这把刀落下，岂非是人头落地？
『东荒那边，你们不敢轻易踏入其中。
『紫阳门里的老东西，若是见到你们，只怕会喜的直接掀开棺材板。
『纵然是我，也是小心躲避，生怕被他们察觉。
『过了数十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。
『而那会……我一旦听你的命令，折返西州……那就是我身死之时。
『纵然是这一趟小六去接我，我也是打听好了。
『知道你已经来到这云深不知处的关隘，闭死关守门户了。
『我这才踏踏实实回来。
『实行我的计划……』
东门庸说到这里的时候，面容之上，不悲不喜。
『你的计划，就是覆灭我惊龙会！？』
第二惊到了此时，再也忍不住开声喝道：
『你当真杀了第一惊？
『我不信，第一惊武功盖世，纵然你有乾坤真解，阴阳不死。
『又如何能够取他性命？
『你说你杀了他，那他的尸体何在？』
『你觉得，我若做事，还会留下尸体这样的首尾吗？』
东门庸冷笑一声：
『昨夜我被人从棺材里挖了出来。
『便直接去找到了第一惊。
『他见到我之后，又惊又喜，确定身份之后，立刻放松了警惕。
『我借那苏陌利用孟长空……也就是老五潜入这云深不知处为由，跟他细说隐秘。
『趁其不备，这一套天绝地灭夺魂手，他也消受的极为妥帖。
『此后尸体被我用化尸水，化为一滩腐水。
『自此，龙门再无第一惊！』
『混账！！！！』
前代第一惊听到这里，终究是怒形于色：
『我杀了你！！！』
他衣袍无风而动，周身上下罡气弥漫，骤然一步踏出，整个厅堂之内都是轰然一声剧烈震响。
单掌探出，五根干瘦枯藁的手指，已经就剩下皮包骨头。
可是当中的强悍力道，纵然是第二惊和第四惊，也感觉呼吸一滞。
纵然这一掌并非对他们，却让他们也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。
单掌重压之下，东门庸眉头一挑，两手一分，左手向天，右手向地，两手一合，掌心一转，虚虚笼罩之间，两股力道顿时在他掌心凝聚成球。
强烈的罡风自当中扩散四方。
勐然间向外一推。
此时此刻，前代第一惊的手掌已经到了跟前。
两者相触之下，就听得轰然一声剧烈震响。
没有龙争虎斗，唯有东门庸倒飞而去。
一瞬间撞碎了这厅堂之内的一根盘龙柱。
余力不竭之下，整个人贴在了墙壁之上。
周身的骨头不知道断裂了多少。
七窍流血，经脉寸断。
然而东门庸却并无丝毫慌乱之色，只是深吸了一口气，紧跟着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自他体内响彻。
周身经脉竟然在这转瞬之间，就已经尽数恢复。
七窍之中流出来的鲜血，倒转而回，他纵身从这墙壁之上跳了下来，看向了前代第一惊：
『好本事……
『你不选大炁无上神功，也不选上皇惊世书这样的绝顶神功。
『偏偏选择了一门最不为人看好的【天罡真气】。
『这门武功最是简单，可称之为笨拙。
『唯一的一招【天罡大手印】，在大炁无上神功的无形百变，以及上皇惊世书面前，也显得不值一提。
『但是谁又能想到……
『你就是凭借这一门天罡真气，一步步踏入巅峰。
『待等大家察觉到的时候，这门武功已经被你推演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。
『天罡大手印下，一切的花里胡哨，都显得那般不堪一击。
『如今数十年不见……你这门功夫，又有精进。
『百尺竿头，更进一步……闭死关都闭不死你，你果然是最值得让我忌惮的人啊。』
前代第一惊这一掌打出去之后，却是凝立当场不动。
面色阴沉难看：
『我的资质远不如你，更不如其他惊皇。
『若是让我选择那些神功，我这一生只怕都难以寸进。
『更何况，上皇惊世书修炼起来极为困难。
『若不能得气运加身，永远无法问鼎至高境界。
『与其于此之间蹉跎岁月。
『还不如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武功。
『深究其中道理，纵然是平庸之学，也可以走出自己的路。
『最可恨……如今，我却是打不死你了。』
天绝地灭夺魂手，岂是寻常？
凭借前代第一惊这通天盖世的修为，也难以尽数压制。
方才这一掌打出去之后，又被体内这真气侵入，导致内息锐减。
及时掌控方才勉强维持。
可若是再动手，打不死这东门庸，自己却是必死无疑。
他一把年岁，死则死矣，却不能让东门庸得逞。
毁了惊龙会这数百年的基业。
第二惊和第四惊对视一眼，同时站了出来。
就听得第二惊叹了口气：
『我却是做梦都没想到……有朝一日，竟然要跟你刀剑相向，兄弟阋墙。
『第三惊……你做错事了。
『今日可不要怪咱们联手杀你。』
第四惊点了点头，继而开口：
『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。
『但是这会确实是得杀你。
『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，还请莫要见怪。』
『联手围攻？』
东门庸微微冷笑：
『诸位难道真的觉得，老夫来此谋事，就连一丝半点的准备都没有？
『苏盟主，看了这许久，也应该现身一见了吧？』
『苏陌！？』
第二惊勐然看向周围。
然而周围寂寥，纵然是那窥探之感如影随影，却知道，这些目光都是暗藏在周围的蛇剑令所属。
蛇剑令所属非同小可。
哪一个都是武功高绝之辈，是整个惊龙会精英之中的精英。
历代以来，从中不知道走出了多少惊皇。
只是，在未曾走出之前，需得受制于蛇剑令。
此令不出，哪怕是惊龙会彻底覆灭，他们也不可以妄动一下。
第二惊和第四惊感觉到的窥探，正是来源于此。
只是这会却也因为这一点，导致他们根本无法察觉，这些目光之中，哪一个是苏陌？
前代第一惊则是怒道：
『东门庸！
『此地关系何等重大，你竟然，竟然引外人来此？』
『不过是云深不知处真正的门户而已，又有什么关系重大的？』
东门庸轻笑一声：
『今日之后，惊龙会都会彻底覆灭。
『这门户……不要也罢。』
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，他微微皱眉。
苏陌竟然仍旧未曾现身……
这一路走来，虽然他看似占据上风，始终都在算计苏陌。
但实则每一步都小心翼翼，如履薄冰。
苏陌心中对他忌惮至极。
他对苏陌同样也是忌惮至深。
同时也明白，苏陌必然能够发现自己伪装成第一惊这件事，毕竟这事做的痕迹太明显了。
只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，他已经无所谓会不会被发现了。
可苏陌不现身，终究让他难免在心中滴咕。
最后叹了口气：
『你还是不相信我啊。』
苏陌确实是不相信他。
暗处，苏陌正和魏紫衣凑成一团，凝望眼前变化。
他们来的其实比较早。
那会前代第一惊尚未登场，他们就跟了第二惊和第四惊好一会。
其后前代第一惊现身，倒是让苏陌很是惊讶于此人的武功。
至于东门庸忽然飞身而起，出手偷袭。
这一点倒是未曾出乎苏陌的预料之外。
此后的一幕幕，他们也全都看在眼里。
这才知道，原来东门庸之所以对惊龙会施展这种种手段，原因竟然是，他出自于归墟遗族！
而这一点，从东门庸收藏的那个盒子上，倒是能够看出端倪。
只是……苏陌仍旧有些疑惑不解。
既然那盒子是归墟遗族的东西。
对东门庸来说，必然至关重要。
为何，明明见到盒子在江岚怀中，却视同不见，未曾取走？
还是说，他昨夜全心想要杀死第一惊。
顾不上这些？
除此之外，第一惊真的如同东门庸所说，死的这般干脆吗？
那昨天晚上将自己引走的那个神秘人，又是什么人？
现如今，又身在何方？
这些疑问不清，苏陌岂能贸然相信东门庸？
哪怕这两伙人，打的头破血流，他也只想静静地作壁上观。
待等他们全都死的差不多了，再出来收拾残局就是。
『看来你这后手不灵……』
前代第一惊见此，却是一笑：
『既如此……老夫也顾不得自重身份了。
『第二惊第四惊听令。』
『属下在。』
第二惊和第四惊同时应声。
『随老夫……诛杀此僚！！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