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卷 第九百七十六章 福寿膏
『咱们这座园子呢,占地较广,袤延数里。』
『东与海幢寺为邻,南及庄巷,西临溪峡、龙溪,四面皆有便门可以出入。』
『最难得的,是园中湖水西通龙溪,北至漱珠涌,俱是大股活水。』
『万松园里的楼阁多是海西佛朗斯牙式样的,不过旁边的荷塘、竹林二园内的亭阁楼台,俱是咱们大燕的!』
『虽名万松园,并非俱是松树,实则以细叶榕、大叶榕、宫粉紫荆、大叶紫薇等树木为主。』
『花园里的花也极多,有木棉、桃花、迎春花、玉堂春、剑兰、茉莉、紫荆花……』
贾蔷进后宅时,就见一身着西式洋装女服的年轻妇人,正在于贾家诸内眷介绍着伍家花园。
他神情有些惊诧,这位云朵盘头上戴着纱花,上身是白色的露颈礼服,下面则是黑色褶裙,脚上踩着一双小皮鞋……
脸上还戴着淡黄色的玳瑁眼睛?!
这……
他这是直接回到民国了么?
而看到贾蔷脸上的神情,贾家女子们一个个警惕心大作。
男人岂有不贪图新鲜的?
更何况是连她们都觉着新鲜的!
不过……
『请国公爷大安!』
新潮女子福礼拜下后,贾蔷抽了抽嘴角,眼中的失望连小惜春都看了出来,一群女孩子们缓缓松了口气。
虽不知发生了甚么变故,但贾蔷眼中的『色光』消失,总是好事。
『伍元搞甚么名堂?』
贾蔷入内,与黛玉、子瑜等颔首示意后落座,不客气的问道。
果然,这假洋妞也是在强撑,听到贾蔷语气不客气,脸色登时变白,说话也结巴起来:『国……国公爷,我……奴……』
还是黛玉出面笑道:『阿珂姑娘是伍员外最小的女儿,平日里随伍员外见西夷洋商,会说西夷话,礼数也偏向那边些,你又何必苛责?』
贾蔷摇头道:『既是西夷之范,那就该行西夷的见面礼嘛。』
黛玉狐疑问道:『西夷之礼是甚么礼?』
伍柯也纳罕,西夷女子见尊贵客人时,也是这般啊……
就听贾蔷对黛玉正色道:『西夷的见面礼,要么是吻手礼,要么是贴面礼!』
黛玉闻言,眼睛都竖了起来!
听听,这叫人话吗?!
她都不必详问,就知道这不是好东西!
其他人也嗔视贾蔷,怪他轻薄。
贾蔷忙道:『真不是我瞎扯!在海西佛朗斯牙,贴面礼就是家常便饭。我听人讲过一个故事,说是在海西佛朗斯牙有一贵族小姐过生儿,请了八个人来作客。见面自然少不得贴面一圈,就是这样……』
见他要做示范,黛玉倒退一步,星眸逼视贾蔷,警告他不要作死。
贾蔷干笑了声,看向一旁,见宝琴跃跃欲试,主动跳过,同香菱招了招手,香菱嘻嘻哈哈上前,贾蔷在她脸颊两侧贴了贴,嘴里发出亲吻的声音:『mua!mua!』
香菱羞红一张脸,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,然后被黛玉赶到一边儿去。
贾蔷忙言归正传继续道:『见面就这样,千真万确,不信我可以赌咒……』
当然没人让他赌咒,就接着说道:『贴面了一圈后,大家又送上礼物,好家伙,又是一圈谢礼。等坐下后,开始拆礼物,又得来一圈。结果饭还没上,有人有事要先走一步,得,又是一圈。一天到晚啥也没干,就蹭脸来着……』
凤姐儿笑道:『这西夷罗刹们也真有意思,就是太不知臊了!』
贾蔷哈哈笑道:『这些人如今差不多都是海盗的后人,懂甚么羞臊?其实现在算是好的,只贴贴脸,再往前,都是嘴对嘴直接亲。后来西夷大陆黑死病大流行,死了不知几百万人,就再没人敢乱亲了。』
众人闻言一时无语害羞,伍柯则震惊一个北地权贵,居然会如此熟悉西夷之事。
黛玉忽然想道:『薇薇安和凯瑟琳不是在南边儿么?』
贾蔷点头笑道:『就在濠镜,不远,等得了信儿就过来了。我们也可以过去,去香江那边,都很近。那边是咱们自家的,没外人,你们可以去海滩上踩海水,喂海鸥,顽沙子。』
黛玉好笑道:『当我们是小孩子吗?』
贾蔷则笑道:『不是小孩子就不能顽耍了?提前说好,我可是要去顽的!』
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后,问伍柯道:『你也去顽过么?』
伍柯干笑了声,摇头艳羡道:『我虽然常陪爹爹去见夷商,因为他们到亲密伙伴家做客时,往往会带上妻女内眷。但是娘和嫂嫂还是管的很严的,哪里敢让我去外边顽耍?我家也没有自己家的海岛海滩……』
黛玉大气,笑道:『那等我们去的时候,邀你一道去罢。没个熟悉的,怎么顽也不知道。』
贾蔷『啧』了声,笑道:『我不熟悉?』
黛玉啐道:『都听你的那才坏了事!薇薇安也是个不靠谱的。』
正说笑间,听婆子传话前面有人求见,贾蔷笑着起身,道:『得,你们既然有信得过的,那就劳烦阿珂姑娘带你们逛逛罢。这伍家花园很有几分意趣,倒是可以多看看。』
黛玉笑道:『知道了,去忙你的罢。』
伍柯冷眼旁观,看着这一家子琴瑟和谐,心里简直震惊。
这么多美若天仙的女孩子,按理说都该是心高气傲的,尤其是里面居然还有一位郡主。
且有几位,如黛玉、子瑜、宝钗、可卿等……
美的让她这样一个漂亮女孩子都觉得自惭形秽,自忖不如。
偏这么多姑娘,对于黛玉一人开口都没有甚么不满之色。
女孩子是知道女孩子的,有没有嫉意,眼神、神情是藏不住的。
眼前这么多女孩子,却是一团其乐融融之相,这位国公爷到底是怎么干成的?
……
『高茂成跪在门口?』
贾蔷原以为是濠镜那边徐臻过来了,没想到是伍元去而复返,带来惊人消息。
粤省水陆提督高茂成,在门外跪着求见。
这到底是在敬人,还是在恶心人?
伍元见贾蔷脸色阴沉下来,思量稍许,开口道:『国公爷,这位水陆提督的行事做派,您许是不了解。此人做事,向来没甚章法可循。与两广总督叶大人都下跪过……』
贾蔷闻言气笑道:『两广总督若不加尚书衔是正二品,加了也不过从一品,他一个水陆提督就是从一品,给两广总督下跪?』
伍元摇头苦笑道:『所以粤东官场上,对此人都颇为头疼。滚刀肉混不吝不说,偏后台硬的扎手。他是老赵国公身边亲卫出身,老赵国公在一日,此人地位就牢不可破。国公爷,要不还是见见罢?』
贾蔷笑了笑,摇头道:『那就让他继续去跪着罢。』
伍元闻言,迟疑稍许道:『此人掌着粤省水师,若是起了黑心故意刁难……许是会不利。』
贾蔷淡淡道:『我等的就是他出手,不然又如何以耽搁采买海粮大计之罪斩他?』
伍元闻言唬了一跳,这从一品大员,说斩就斩?
再者,至于么……
贾蔷见伍元惊骇,便解释道:『非本公嗜杀,只彼辈奸猾,贪婪无度,胆大包天!我让绣衣卫亲临传命,即便他当日出海不在府上,事后也该立即前往福清待命。可你见他有动静没有?作威作福的时间久了,敬畏之心殆尽,许还听说过本公与赵国公姜家不睦的事。所以不管于公于私,我都留他不得。』
粤州位置太紧要,今后就是贾蔷对外的桥头堡。
粤州水师这样要紧的位置,留一个这样的人在上面,岂不耽搁事?
伍元见贾蔷拿定主意后,想了想道:『此人的确不是好的,就我所知,高茂成将大量粤州水师的硝石、精铁、铜盗卖给夷商。另外,高茂成在粤州悄悄开设了四家烟馆,对外售卖福寿膏。』
贾蔷闻言脸色肃穆起来,沉声道:『福寿膏?!早在景初年间朝廷就下过禁令,严禁福寿膏入境,谕令各地严查!高茂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?着实该死!』
伍元苦笑摇头,贾蔷见之面色愈冷,想起前世因为这等毒物,使得这个民族遭受到何等的屈辱,眼中杀意更甚,道:『有一个高茂成,就会有两个,三个,会有更多!说说看,粤州城内还有谁在开烟馆?十三行在粤州财大气粗,势力雄厚。少不得沾一沾福寿膏的暴利罢?』
伍元看出贾蔷动了真怒,心里有些纳罕,为何会因此事如此恼怒。
华夏古时亦有五石散之流……
不过他还是如实道:『十三行的确有两家,沙家和乔家。其他人家倒没有,觉得毕竟是朝廷禁止的,没必要冒这个险。』
这般说着,心里也有些后怕。
他儿子伍崇就动过开烟馆的心思,被他教训了回。
只是看着沙家、乔家因为烟馆大发横财,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动摇了……
但如今看来,却是险些犯下大错。
贾蔷闻言面色清冷了稍许后,对旁边商卓道:『去,叫高茂成进来。此事牵扯有些广,先要探探两广总督的风,粤州城内不能出大乱子,且虚与委蛇一番再说。』
伍元忙点头附和道:『国公爷英明。』
贾蔷见他如此,笑道:『知道你们十三行将粤州城看成聚财宝地,也看成你们的地盘。且放心,本公也不会让粤州城发生乱事,总要有理有据。摘他脑袋容易,稳定局势更重要。』
伍元放下心来,笑道:『贱内粗鄙,不堪大用。就派了小女进里面服侍夫人和国公府内眷,她也做不得甚么,就说说粤州人情风土,给奶奶们解解闷儿就好。』
贾蔷笑道:『你倒也放心……也好,可以让她给里面教教西夷的话。日后,打交道用的着。』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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