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卷 北泰 第五十八章 三打张学良
夏小青在家里一贯强势,别说儿子怕她,就是陈子锟在她拳脚淫威下都有些打怵,但这次不同,这把手枪是张学良送给儿子的不说,ppk做工精美,陈子锟自己都是口水滴滴答,怎么可能让夏小青讹了去。
『小青,这样不好吧,毕竟是汉卿送给小北的见面礼……』
话音未落,夏小青就瞪起了眼睛:『少废话,再多嘴老娘把你那把枪也缴了去。』
陈子锟顿时不敢吭声了。
儿子的手枪被缴了,陈子锟只好再给他找一支,按说小孩应该用小枪,可陈子锟为了培养儿子,给他装备了一支西班牙皇家牌速射型自动盒子炮,这玩意大人用起来都威猛无比,小孩子挎上,坠的肩膀都歪了,只能吊在前胸当手提机枪用。
本来小北还有些不大高兴,但是和护兵们待在一起耳濡目染,这些大老粗都说小手枪是长官拿来自杀的,盒子炮才是真正爷们的家伙,小北才高兴起来,从此对这把枪爱不释手。
次日一早,陈子锟戎装佩剑,前去和张学良正式会晤,来到门前却被高粱秆挡驾:『对不住,副座昨晚上喝多了,还没起。』
陈子锟和高粱秆相熟,直言不讳道:『汉卿是不是在抽鸦片?』
高粱秆不言语,就算是默认了。
陈子锟冷哼一声,长驱直入,侍从们知道他和张学良的关系,也不便阻拦,来到门口砰砰敲了两下,径直进去,果然张学良斜躺在榻上正吞云吐雾中。
『汉卿,你怎么还抽这玩意,怪不得这么瘦。』陈子锟拉下脸来当场斥责。
张学良嘻嘻笑:『正宗热河土,够劲,你要不要香一筒?』
陈子锟道:『没这个雅好,你赶紧抽完,我在外面等你。』
过了十分钟,张学良才抽足了鸦片出来,一张瘦削的脸上充满亢奋的红色,穿着蓝灰色呢子上将制服,胸前还配着一枚青天白日勋章,张学良是青天白日勋章设立以来第一个得此殊荣的人,不过此时此刻勋章别在他胸前,却有说不出的讽刺意味。
陈子锟道:『汉卿,你过来一点。』
张学良整整军装,笑吟吟向前走了两步。
陈子锟忽然挥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,一拳打在他脸上,用的劲不大,但对一个大烟鬼来说已经是千钧之力,打的他踉跄几步,差点坐在地上。
卫队顿时掏枪,站在院门口的小北也不含糊,他打小练武,反应比常人快许多,在场这么多卫士,竟然是他第一个出枪。
『这一拳,是我替全国父老打你的,你服不服?』陈子锟正气凛然的问道,对周围剑拔弩张的架势视而不见。
张学良捂着脸,怒喝道:『都干什么,把枪放下。』
卫士们收起了武器。
陈子锟扭头道:『我和你张叔算账,不用动家伙。』
小北板着小脸,也收起了枪。
张学良摸了摸嘴角,出血了,讪笑两下,继续上前:『昆吾兄,你听我说……』
又是一拳打过来,『这一拳是替老帅教训你,你爹打下的基业,全被你个败家子糟蹋光了,你说你该不该打!』
张学良半边脸都肿了,苦笑不已。
陈子锟上前半步,又是一拳挥出:『这一拳,是我个人教训你的。』
张学良眼睛一闭,做好了承受重击的准备,可这一拳却擦着他的鬓角打了过去。
『汉卿,我打你,是想打醒你,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了。』陈子锟真挚无比的说道。
张学良道:『打得好,全国人都骂我,可没人敢打我,我早想让人揍我一顿了,这样心里还舒坦一些。』
卫士们都松了一口气,少帅没发脾气就好。
这三拳不但没有激怒张学良,反而增进了兄弟感情,两人进屋,商讨起国家大事来,张学良说,日军兵临热河,迟早一战,这次自己绝不会退让,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和日本人决一死战,打出奉军的气势来,不过东北军丢了基地,弹药后勤全靠中央支援。
『如果蒋委员长不支持我对日作战的话,胜算很渺茫。』张学良叹息道。
陈子锟道:『蒋委员长那边我会去说,即便他不支持,国府还有很多有识之士支持**,财政部长宋子文就是其中一员,我来前和他谈过,如果你有抗日的决心,我们愿意将税警总团三万人调到华北前线听你调遣。』
关于税警总团的战斗力,张学良是颇有耳闻的,顿时精神一振:『真的?』
『君子无戏言。』陈子锟言之凿凿。
……
晌午时分,陈子锟带着老婆孩子到宣武门内头发胡同紫光车厂去探望宝庆一家,他谢绝了张学良派车派卫队的好意,连护兵都没带一个,一家三口坐了辆洋车就过去了。
胡同和十二年前一样,没有任何变化,车厂门口一个虎头虎脑小男孩正蹲着玩泥巴,眉眼酷似宝庆,看见客人登门,小孩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,一口地道的北京话:『您找谁啊?』
陈子锟弯下腰,捏捏小孩的腮帮子:『你是虎头吧,我姓陈,找你爹。』
小孩撒腿就往院子里跑:『娘,有人找爹。』
杏儿端着簸箩出来:『哟,这不是大锟子了,啥时候来的?怎么孩子都长这么高了。』再一看,身边这位夫人既不是姚依蕾也不是林文静,更不是那个上海来的女人,眉眼却有些眼熟。
『这是夏小青,杏儿你忘了,当初我在附近租了个院子,你还去过呢。』陈子锟道。
杏儿拍拍脑袋:『想起来了,你看我这记性,那啥,赶紧进来,屋里坐。』
进了屋子,没看见宝庆的影子,杏儿说:『他呀,出车去了。』
陈子锟奇道:『都当老板的人了,怎么还亲自出车?』
杏儿道:『什么老板啊,瞎混,去年婆婆生病,卖了好几辆车,花了四五百大洋也没把病看好,今年初孩子又生病花光了积蓄,现在厂里就十来辆车,在家闲着也是闲着,出去跑跑,能挣一个是一个。』
说话间,宝庆拉着洋车回来了,短打裤褂,满头大汗,进门先在墙角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下去,跟饮牛似的,一抬头,正看见陈子锟笑吟吟站在门口,水舀子掉进缸里:『大锟子,你回来了!』
宝庆喜出望外,两兄弟有说不完的话,眼瞅正午时分,当家的吩咐杏儿:『去胡同口买只卤鸡,又卖熏鱼的就跟人家买点猪头肉,再打四两酒,我和大锟子好好整一盅。』
杏儿道:『胡同口的卤鸡能吃么,家里现成的活鸡现杀也来得及,你陪他们唠着,我去做饭。』
夏小青起身道:『我帮你。』
『哎哟,那可不成,您是客人,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。』
『别介,又不是外人,我手脚麻利的很,能帮到你。』
夏小青一点不摆架子,到让杏儿很高兴,两个女人一起做饭,俩男孩一起玩耍,陈子锟和宝庆在屋里抽烟唠嗑,虽然两人身份差距极大,一天一地,但是谈的还是很投机,宝庆说起这些年的生活来,总体感觉是一年不如一年,苛捐杂税越来越多,粮食越来越贵,拉车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干了。
『不行就搬到江东去,我照顾着你们。』陈子锟道。
宝庆笑笑:『一辈子没出过北京,也不想出去,这儿就是我的家,再苦再累也是家啊。』
忽然院子里一声枪响,惊得陈子锟箭步跳了出去,就看俩孩子傻呆呆站着,地上丢了一把小手枪,枪口还冒着青烟。
夏小青和杏儿也从厨房奔过来,俩女人各自抱起孩子仔细检查,没有伤口这才放心。
地上那把枪,正是被夏小青没收的ppk,不知道啥时候让小北偷了出来,刚才拿给虎头炫耀,结果不小心走火了。
夏小青这个气啊,走火不要紧,万一把人家孩子伤了,拿什么赔,恨的她抓起小北就是一顿胖揍,陈子锟却笑道:『没事,下次注意,关上保险再玩。』
『还有下次!』夏小青狠狠剜了他一眼,继续猛揍儿子,小北知道自己犯了错,也不敢求饶。
打完了孩子,饭也差不多做好了,两家六口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,其乐融融,和和美美,就跟老北京走亲戚串朋友一样。
吃完了饭,又聊了一会儿,陈子锟说下午还有事,一家人告辞离去,叫了一辆洋车,直奔天坛怀旧去了,想当初两人在天坛卿卿我我,青涩的爱恋时光,想起来不禁感慨万千。
天坛附近有不少摆摊的,耍把式算命唱曲儿卖大力丸的都有,忽然陈子锟看到一块幌子,上写『胡半仙』三字,上前敲敲桌子,『半仙,还记得我么?』
时光荏苒,胡半仙竟然没怎么见老,依然一派神神叨叨的神棍形象,微微欠身道:『可有日子没见您了,挺好的吧。』
陈子锟道:『托您的福。』
『今儿想算点什么?给夫人算?给公子算?』胡半仙透过墨镜打量着夏小青和小北。
陈子锟忽然想到在宝庆家里的那番对话,灵光一闪道:『我算的这个,有点大。』
『多大?』
『我想给咱中国算算命。』
『那得加钱啊。』
『你算的好,钱不是问题。』
『那你问吧。』
『我想知道,十年后的中国什么模样,日本鬼子撵走了么。』
『十年后啊……』胡半仙眯起眼睛,掐起了手指,『山河破碎,朝廷偏安,天下大乱,民不聊生。』
陈子锟心中一沉:『那二十年后岂不是亡国灭种了。』
胡半仙笑了:『二十年后是铁打的一统江山,新皇登基,太子监军,二十万雄兵征高丽。』
陈子锟也笑了:『胡半仙,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招牌?』
胡半仙道:『二十年后再砸不迟。』
陈子锟道:『照你这么说,五十年后岂不是国富民强,我中华雄踞世界之林?』
『非也,五十年后,家徒四壁,一穷二白,山河变色,百废待兴。』
『嘿,你还真能扯,那八十年以后呢?』
『八十年后啊,北平的这些个老户,个个都是百万富翁,全北平的房子换成大洋,能把花旗国都买下来。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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